春风风人夏雨雨人
春风风人夏雨雨人
◎刘妍
8月下旬,秋意渐浓。萨拉一家来不及拂去尘土,就要投入到维修加固牲畜圈舍的繁琐工程中。瞬间或不久,风神与雨雪一旦相遇,遮天且蔽日、日月要换天,人往后的日子,或只能躲在定居点尽量减少外出。咬咬牙、跺跺脚,一口奶茶、一口冬宰肉果腹,牛羊马粪烧了起来,屋子暖了起来,冬不拉弹奏着《黑走马》抖擞起来。
“冬窝子”这一说法极为形象,冬季趴窝处。人和牲畜同在一地和睦共处,生存是第一要素,人与动物皆同理。冬窝子选择有讲究,通常为海拔地势较低的平地或山沟,避风且向阳、气温较温和。气温的高低决定牧场草儿枯黄的速度,若风神与雨雪“合谋”,遭遇极端天气,夏季打的草、备的料,够不够?返青迟、枯黄晚,性柔软的冬窝子草,牲畜若用蹄子使劲掘使劲刨,或许有惊喜,或许就是那“救命稻草”。春夏季节可有可无的草根,此时在牛羊马驼的眼中比金子还要宝贝——嚼到口中就是王道,吃到肚里就是活下去的能量。
一场接着一场的大雪来袭,白茫茫、渺茫茫!漫长的冬天,萨拉懒得去分辨日与夜。老话说,不争一日之长短,大抵就是萨拉冬日里的常态,慵懒散淡的日常。她的两个儿子尚幼——大儿子活泼调皮好动,古灵精怪;小儿子脸圆嘟嘟的特别黏人,半小时没见到萨拉,便“呜呜”地哭得地动山摇、撕心裂肺。两幼子的教育启蒙似乎有些晚了,萨拉沉思着考虑着谋划着……越琢磨,她的双眼似乎快要放电了、亮了,眼珠子滴溜滴溜地转动。萨拉偶尔瞅一瞅草料的高度、偶尔看一看天——世居于此的乡邻,基因里、血液中流淌着天生对气候变化的敏感!一阵风、几片云,云的厚度和密度,近观远望,身体皮肤的感应,冬天已至,春天的脚步还远吗?“冬天雪赶羊,春天羊赶雪。”冰雪融化前,萨拉和丈夫必须将畜群赶到春牧场。拆卸下来的毡房、生活用品,一堆又一堆,拆卸、打包工作繁琐而劳累。在我看来,萨拉操的心碎了一地!若是10年前,一切物品的运送还得靠骆驼,任劳任怨的骆驼只能一遍遍地往返。后来,阿吾勒(村庄)中有了货车,几个来回便能解决,骆驼不再来回折腾,人的辛劳也减了不少。
春风吹拂,吹醒沉睡了整整一个冬季的万物。春风仿佛施了魔法,让人和牲畜都容易犯困。眯了眼想发呆,爱打个盹,缓一缓、歇一歇。转场的牧道千百年来延续至今,牲畜蹄印数以万计,早已化作寸草不生……牛羊马驼也懂人性、有灵性,一般只走不长草的牧道。偶有越界不守规矩的,萨拉吼一声甩个鞭子,他们就会步入“正轨”。
有水就有一切。冰雪水无声无息滋润着万物生长。水创造了生命,逐水草而居的萨拉及无数的萨拉们都懂得夏天对于阿吾勒而言意味着什么。春风再多情迷人,前进的脚步绝对不能停,信念绝对不可动摇!沿途的花草再绚烂、春心再激荡,大河拦不住、戈壁挡不住,高寒的草场在呼唤!
一场夏雨,一阵电闪雷鸣。雷声如战鼓,万物向阳生。与时间赛跑的除了花草,还有牲畜还有牧民。夏牧场各种植物发疯发飙发狂地向上,花花草草要充分利用珍贵有限的阳光快速成长——日长夜短,再苦再累也不能辜负好日头。花草的一生就在稍纵即逝的一刹那。萨拉早出晚归,毡房里进进出出,父母、儿子,挤奶、煮茶,牛羊马驼,双脚真没着地的时候。夏季的结束可能就在今天,可能就在明天,萨拉只争朝夕豁出去了!牲畜读懂了主人的心思,默默不语低头吃草,铆足劲,能有多彪就多肥。自然恩泽于天地人和、斗转星移、万物轮回,真可谓春风风人,夏雨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