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呀挖,挖出无坎的井
◎吐鲁番的地上地下,天壤之别,自古如此。大自然不断设置各种挑战,磨砺此地人们的心性和意志。因世居于此,人们创造性地发明、开凿了地下水通道——坎儿井。放眼华夏及中亚等地,疆内外,或是国内国外,坎儿井水利系统工程并不是吐鲁番的专属,文化遗产是全人类共有共享的。坎儿井是流动、变化的,灵动而活泛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我们的先民实践着,坎儿井是如山的铁证。
——刘 妍
我是一滴水,从博格达峰奔腾而来,我的兄弟姐妹或在博格达峰,或在喀拉乌成山。
都说人生有十坎,未必!由高至低,我马不停蹄,服从于惯性,一路坦途无障碍,轻而易举地顺势而下。沿途遇见不少亲朋好友,来不及寒暄、来不及叙旧、来不及拥抱,问个好、道个别,各有各精彩、各有各征途、各有各伴侣,挥挥手,我们不带走达坂边的一片云彩。树人、野果林、草甸,高高低低,红花绿草,争奇斗艳。红配绿,撞色,寻常又碍眼却高级,惹人怜爱!
长途奔袭,确有疲惫!越来越多的家族同胞抵达地势较低处,这里形如脸盆。盆之地,名曰“吐鲁番”。山之外延,盆地之外缘,有一圈圈的戈壁砾石带。在人们心目中,砾石琐细,似乎既无情又无用。然而,在我们眼中却是最友善的。族群中的男女老幼,路过其身旁,毫无阻拦,四处乱窜、四周渗透,疯玩耍横。有了砾石纵容,我们迅速在地下集结,一滴、两滴、无数滴汇流成河,形成水带,进而连接,扩散为水域。看不见、摸不着的地下河,四横八纵,超乎人类想象,这与地表高温干旱相比,存在巨大反差。
吐鲁番的地上地下,天壤之别,自古如此。大自然不断设置各种挑战,磨砺此地人们的心性和意志。因世居于此,人们创造性地发明、开凿了地下水通道——坎儿井。坎儿井修建的历史足够长,长到数千年,一眼望不到头!其起源,有说法是陕西汉中的井渠。广义的坎儿井既是一口竖井,也是一套关于农业灌溉、生产生活的古老智慧的水利系统工程,包括竖井、地下暗渠、地面明渠和涝坝等。中国古代“三大工程”京杭大运河、万里长城、坎儿井,是世界上早已公认的“活态文化遗产”。京杭大运河在地表,坎儿井则较为内敛,把自己隐藏在数十米地底下。大运河目之所及,坎儿井则曲径通幽。有水就有了一切。干旱地区的水就是生命线,就会有绿洲、有村庄,有人的生活痕迹。绿洲的瓜果飘香,盛名在外——吐鲁番盆地是绿洲,盛产葡萄、哈密瓜,人见人爱,这些全赖博格达峰、喀拉乌成山的冰川、雪山融水的滋润和灌溉。
吐鲁番盆地的坎儿井较为普遍,最多时有两千多口。第三次文物普查坎儿井总数为1108口,其中有水的278口,已干涸的830口。至今,坎儿井仍是吐鲁番农业灌溉的重要来源之一。俯视盆地,一口又一口井,仿佛大地的气孔连接天地宇宙,又仿佛包括人在内的万物所需血液的造血干细胞。阿不力米提的爷爷的爷爷,即高祖是坎儿井建设军团的一员。爷爷说,高祖当年参与修建坎儿井时夜以继日。一年大概五个月的光景,连续20余年,高祖常年在地底下弯着腰、猫着身子,用双手一锤一锤地凿水渠,形成了密布的地下水网。常年阴暗、潮湿的工作环境,即便在最干旱的吐鲁番,高祖未到不惑,已患有较为严重的风湿病,晚年饱受关节疼痛的折磨。高祖是世居于此的祖祖辈辈人们的缩影,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不服输不认命,人生有坎,水滴家族的安身立命之处,在吐鲁番只有坎儿井。包括高祖等在内的先民,善于学习先进文化和思想,创造性地在盆地“挖呀挖”,挖出了绿洲、挖出了瓜果,挖出了美好生活!
放眼华夏及中亚等地,疆内外,或是国内国外,坎儿井水利系统工程并不是吐鲁番的专属,文化遗产是全人类共有共享的。坎儿井是流动、变化的,灵动而活泛的。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我们的先民实践着,坎儿井是如山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