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追彩云,彩云追月
◎草原四季分明,蓝天、白云,阳光充足,美好的外表下总有淡淡的哀愁!游牧民族的游牧时光是厚重的、深沉的……马拉车,实心眼——把自个儿累倒在泥潭,眼底噙着泪,像是在和主人挥泪告别!阿妈说:“马是我们最好的伙伴,忠诚、可靠,比劳模还要兢兢业业。”现代性似乎无法抗击“巨无霸”,马还是数千年前的马,超乎想象通人性,比人还要像个人……想起贪杯马奶子,我开始自责,有些内疚,为那匹拉车累死的马心痛。我问阿妈:“如果它还在,会怎样?”阿妈笑了笑,指了指月亮边上飘忽的云——花想容、马想云,云想衣裳,马追着彩云,彩云追着月儿!
——刘 妍
“云想衣裳花想容”。夕阳,如金子般洒在那拉提草原。
斜阳夕照,这是一天中,阿妈最惬意的时刻。她叉着腿,将厚厚的护膝如洋葱般剥开,肆意地堆在一旁。手掌心按摩着膝盖,恨不得把半月板揉成全月板。草原四季分明,蓝天、白云,阳光充足,美好的外表下总有淡淡的哀愁!正如端上餐桌的菜,色香味俱全,可谁能想象到后厨的凌乱,厨师及助手们忙时的鸡飞狗跳。帐篷、木架子拆拆搭搭,说简单也复杂,说复杂也简单。游牧民族的游牧时光是厚重的、深沉的,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拆卸安装简单、快捷的毡房就是最好的物化。较之艺术品,毡房更实用。又较之水泥钢筋楼房,毡房更有艺术特色,高级美感。蹭地一下,我窜到阿妈背后。“你天上掉下来的?古灵精怪、神出鬼没!”看阿妈心情好,我回了一句:“天上只会掉馅饼。”穿裙子的阿妈下意识并拢双腿,裙子刚过膝盖,厚厚的肉色棉袜外露。在阿妈这里厚棉袜的唯一功能就是保暖——减缓膝盖关节老化、衰退的步伐。草原是个爱闹脾气的顽童,脸,说变就变,比川剧绝活变脸来得更果断、迅速。收拾好护膝,阿妈起身蹒跚着向毡房方向走去。夕阳将金子毫不吝啬地洒在她背后,一步一摇挪动的阿妈,顿时无比高大!
阿妈提桶转身移动到母马身边。挤马奶,发酵,反复多次搅拌,忙得不亦乐乎!离地30厘米的简易架子上,几块布交叉,看似不经意地搭在木棍上。马奶子好喝,昨晚,我一碗接着一碗,最后抱着碗不肯撒手。微醺中的酣畅淋漓,比什么台上的什么粮,好喝一百倍!趁着几分微醺,夜色下,我走出毡房,阿妈也随后。一轮圆月挂在草原那端。“阿妈,你的半月板上天了,还长大了,长成了全月板。”阿妈笑了,“那就好了,以后膝盖不疼啰!”一年四季,游牧时光都在转场中流逝。阿妈性格爽朗,那可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吞咽。草原的迁徙性、季节性强,溪流中的水都是雪水,冰冷刺骨。不知不觉,关节、四肢、腰,哪里都痛!阿妈说:“马是我们最好的伙伴,忠诚、可靠,比劳模还要兢兢业业。”一次,某个外地人开着一辆“巨无霸”来到草原,陷入泥潭。四匹马齐头拉车,折腾半天,“巨无霸”原地不动。暂且不说“巨无霸”进入草原的破坏性,四匹马真是尽心尽力,其中一匹还当场倒地!如果是人,怕是会突发心梗。马拉车,实心眼——把自个儿累倒在泥潭,眼底噙着泪,像是在和主人挥泪告别!马只要还有一口气,都是站着的,它连睡觉都是!当它躺下了,要“睡觉”了,就是在去往天堂的路上。活到老、干到老、累到老,只剩最后一口气。现代性似乎无法抗击“巨无霸”,马还是数千年前的马。站在原点的马,超乎想象通人性,比人还要像个人,还要通情达理!想起贪杯马奶子,我开始自责,有些内疚,为那匹拉车累死的马心痛。我问阿妈:“如果它还在,会怎样?”阿妈笑了笑,指了指月亮边上飘忽的云——花想容、马想云,云想衣裳,马追着彩云,彩云追着月儿!
我突然想伸手摸摸马头,触摸一下马脸两侧,一探骏马有多潇洒、多有温度!阿妈善意提醒,“不要到侧后方,马儿虽已驯服,较温驯,但不能打包票。万一扬蹄来一脚,半个月下不了床……”我转身,快速朝马头位置移动,马儿又是后退又是鸣叫。阿妈又说:“慢点,你的外套是亮色,马儿比人还要敏感!”我轻轻地,亦步亦趋,伸单手摸了摸它的额头。马儿仿佛明白了我的心意,安静地、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抚摸,它的眼睛里充盈着友爱。再桀骜不驯的马,当明白对方的心意,瞬间变得温驯。一战为故事背景,少年艾伯特四处寻爱马乔伊,病危的小女孩艾米丽的祖父,誓要为孙女找到乔伊。当祖父知道艾伯特的执著和心意时,以一便士的价格将马卖给艾伯特。少年、少女与马的深情厚谊感动了无数人,这是著名的舞台剧《战马》。人与马感情再笃厚,也比不过马对草原的热诚。阿妈说:“爱马就爱其所爱!”晚上,她将缰绳解开,任由其驰骋,无拘无束,天山南北、雪山峡谷,能跑多远就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