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巴尔的回忆
克 兰
1986年5~6月,我曾在哈巴河县齐巴尔乡驻点,做“两教”(义务教育和扫盲教育)验收前的督查工作。白天,我跟着村干部进村入户,了解适龄儿童入学和青壮年脱盲情况;晚上,一个人在乡招待所宿舍整理记录。完成工作后,读书、写信,或外出走走,赏夜色、听狗叫……
5月正值农忙,赶上麦子浇水的节骨眼,村民哪里顾得上补课识字?跑上一整天,转了几个村子,乡亲们都在麦地里忙碌,家家户户都只有“铁将军”在把门。遇到性子急的乡邻还会被反问:“老文盲扫了,新文盲怎么办?”面对这样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当晚,写完详细的工作日志后,我以“读好‘无字书’,进好‘百家门’,行好‘万里路’,当好‘贴心人’”作结。
那段时间,我刚进入热恋,对未来的憧憬成为激励自己克服困难的无尽动力!每早,在食堂吃馕喝茶,随后,便跟着村干部入户,督查“两教”任务落实情况。有时走得太远,来不及回乡里食堂,便在老乡家吃顿便饭。五月下旬,乡间田野能绿的都绿了,但农家饭桌上却见不到一星绿。老乡把挂面煮熟端上桌,再打开一瓶自制西红柿酱,就算是丰盛的午餐或晚餐。当时,每枚鸡蛋可以卖一角钱,跟城里一串烤肉的价格一样,农家人都舍不得吃,攒着拿去换些日用品。
齐巴尔在1984年设乡之前,有20多年牧场建设经验。乡上依托资源和人力优势,从黑龙江引进设备,建起了奶粉厂,所用工人均是农牧民子女,为此还特意从哈尔滨请来专业技术员,现场传授规范的操作流程。我遇到那位技术员时,他是第三次来厂里指导。那一晚,正在宿舍看书,走廊里一阵清脆的笑声吸引我探出了头——只见技术员刚送出几个拜师学习的女工,因意犹未尽又在走廊里继续交流。送别后,那东北小伙子来到我宿舍,拿出从车间带回的奶粉样品让我看,脸上露出别样豪情。我问道:“女工们学习进度怎样?”他说:“刚才那几位很机灵,操作流程讲两遍就懂了!”听过我的经历,他深深感叹了一句:“你真行,从东北跑到西北,这里真是离老家太远了!”
没多久,那技术员走了,招待所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白天入户、晚上伏案,守着笔墨和稿纸,还有一本《新华字典》,偶尔思如泉涌,常常苦思冥想。那两年,为提升写作能力,我连续参加《诗刊》《满族文学》两个刊物的培训,诗歌是交给编辑老师的首选作业。因正处热恋状态,书信和诗歌创作极为频繁。1986年,我先后在《诗刊》《未名诗人》《满族文学》《文学之友》上发表多首诗歌,俨然成为一个文学青年“空前绝后”的际遇!
完成齐巴尔乡面上、点上的督查任务后,我又到邻近的加依勒玛乡和库勒拜乡蹲点。在加依勒玛乡,我被“赶鸭子上架”,第一次拿起排笔书写横幅标语,勉强完成任务,却意外受到表扬。自治区“两教”工作验收临近,地县两级领导带队开展验收前的复查工作,发现问题,尽可能解决。8月中旬,“两教”验收工作顺利结束,我如期返回学校。
三年后,在《齐巴尔的回忆》一诗中,我写道:“‘哞——哞——’,总感到这也是在呼唤我啊,不要走错了路,不要进错了圈;我不愿归去,我不愿做梦……这时,你才听懂蚊子的‘嗡嗡歌’,绝不是流行歌曲《西北风》。”
多年后,跟随领导,我再次来到齐巴尔乡调研乡村精神文明建设,一路感叹“旧貌变新颜”。有意问起“齐巴尔”一词的语义,有说是“斑”,有说是“麻子”,我想,齐巴尔就像岁月留在脸上的麻点或老年斑,终于成为了我亲切而难以抹去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