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与柔情

　　刘妍

　　◎古人有踏雪寻梅的雅好，有追求风雅的知行合一。今人在“天人之际”中找寻慢生活的“天人合一”。喀纳斯、禾木，时间在此停顿；可可托海、将军山、吉克普林滑雪场，速度和柔情“二合一”，并没有违和感；古老的乌伦古湖，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这或许是美学大家宗白华先生心心念念的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有智慧、最浓郁热情的一个时代。而我们生逢盛世、恰逢其时，幸哉乐哉福哉，心无旁骛地享受着属于中国式现代化的美好生活。本周开始，“文苑”一连六期刊发属于我们的“冰嬉赋”。

　　一

　　“从山顶顺势直下，我就是《速度与激情》的女主角。”老友相聚，东北大妞兰姐说起去年她在可可托海滑雪场的感受，那语气、那神情、那腔调，听众亦眉飞色舞、兴致盎然同感有余，还以为她是新一部电影女主角，难道是电影摄制组到滑雪场踩点取景？“影片主角常开着豪车驰行，我的‘宝马’是两块板、两根棍”。兰姐说，啥叫风驰电掣，何为沉浸式体验速度的极限、激情的最大阈值，唯有滑雪运动！

　　眼前的兰姐虽说是东北大妞，可身材娇小，人的体格不大，说话却中气十足、掷地有声，做人有担当，加之性格爽朗，聚会少了她，会少了许多欢声笑语。漫长的冬季，打小闭门唠嗑的修炼，早已刻在每一位东北姑娘、小伙子的骨髓中。无论人走到哪里，都会有痕迹。常规的认知里，能带来欢声笑语的人，一般人缘都不错。

　　兰姐口中的滑雪场，位于山区。“站在山顶，俯瞰众山小，白雪皑皑，茫茫一片，仿若世界闻名的阿尔卑斯山滑雪胜地。”兰姐说，以前只能坐雪地摩托车上山，去年架了索道有了缆车，上山变得轻松多了。“实力有限，开滑之前，必须保存体力。”兰姐语气轻松，显得调皮、鬼马。

　　二

　　站在山顶，格局瞬间被打开。人伸手就能触摸到蓝天，云端的不确定性让人有了无穷的想象力。簇拥成团的棉花云，有的在眼前，有的在山的那头，有的如棉帽，有的如棉花糖。棉花云里究竟藏匿着什么，没有人能够分辨。妖怪、神兽、神仙，仙女还是帅哥，一想到此，心花肯定会怒放。即便有意识地加以掩饰小心思，嘴角的轻微上扬，终究逃不过明眼人的慧眼。

　　山之巅、云之巅，风真的会咆哮、会发疯。制高点，各路风神的必经之地。树木、植被、鸟类，躲得远远的，躲得无影无踪，只有人，敢站在天山之际，以英雄主义的大无畏精神挑战大自然的权威。

　　风使劲地狂吹，恨不得一口气扳倒兰姐。兰姐双手拄着雪杖，如同两根细细的钢筋，试图深入到泥土。南方的细叶榕树之所以生命力旺盛，是因为它有强大的气须根。气须根就是树干的手和脚，深扎一切能牢固、稳定的物件。此时兰姐的雪杖仿佛是气须根，无拘无束地朝不同方向延伸。它们试图抓住任何一个机会，团结一致对外，抵抗强大的外力。

　　兰姐滑出山顶，风的威力似乎小了。或许是与风角力，风稍微让步了，又或者是呼啸着快速而下时，更强大的风压住山顶的风。风的世界里，也有强弱等级之分。滑雪场的垂直落差竟达到1200米。水平线上1200米不是个事，但纵向、上下，想象一下，顿心生畏惧，人会有后怕的。垂直上、垂直下，除了高度，还有地心引力这个好帮手助力。神奇的地球，地心引力作用，不光对人，还对地表一切物体、一切有质量的物体之间产生相互吸引的作用力。地心引力对兰姐的作用力随着下滑速度加剧，左右手的两根棍子都快握不稳了！雪镜保护下，兰姐感觉风从眼皮底下点个卯就拐弯了，为了心无旁骛地滑雪，兰姐将平日散落的头发结结实实地盘了起来，排除一切干扰因素。

　　在一周的滑雪日子里，兰姐早早做好了规划。金光大道、银光大道、云海大道、向光道、佛光道、追光道、普光道、子悠谷……“耍就要尽兴。”可可托海的雪来得早，有时在9月底就光临了。这片雪海，海拔高、地势高、雪期长，这些诸多因素是天公作美。可可托海的头顶上常顶着巨大的“雪窝子”。高纬度的寒流，从西伯利亚流窜至可可托海附近，瞬间受到偏南的高山抵挡。花岗岩为主体的高山，逼迫寒流停顿、滞留、抱团、壮大，成为不可小觑的雪原，齐腰深的积雪缘由就在此。

　　三

　　兰姐说，每年十月，可可托海开始滑雪。这时，并不是最佳滑雪期，而且滑雪板最好不要使用新板。雪在初期，被压得还不够结实，凸出的石块、隐匿的缝隙，会让热爱滑雪运动的朋友心疼滑雪板的。到了每年12月中下旬，可可托海的雪早已过腰，此时花个两周时间在此，可尽情疯玩，或是冬日中最佳“叹世界”的方式。可可托海作为“中国第二寒极”，最低温度为零下51.5摄氏度。冷飕飕、雪皑皑，雪一直下是常态，如此便会保证下雪周期长、质量高。

　　兰姐坦言，打小是在东北雪乡长大的，可形成滑雪运动知识体系和系统，却是在可可托海的雪道上。如速度的控制、滑行路径的选择、刹车与停留、简易自救……雪场中基本的守则与礼仪，常常让兰姐想起教她滑雪的爷爷——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在雪地里像个白头翁。他总是温柔地鼓励兰兰，胆子大一点、步子稳一点，“爬起来”“站起来”爷爷的循循善诱总在她耳边回响，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小时候是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南方打工，即便逢年过节，也不一定能回家团圆。她与爷爷度过的童年时光，难忘且美好；与爷爷相处的童年时刻，是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别看兰姐大大咧咧，一提起爷爷，眼中便多了几分淡淡的哀伤。

　　滑雪运动是一项对体能和技巧要求极高的运动。在提高血液含氧量的同时，有效锻炼心肺、大腿和人体核心躯干的力量与技巧。人在快速滑行的同时，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敏捷的反应、果断的决策、高度的注意力、坚定的信念和必达终点的决心。在速度与柔情的不同维度里，感受大自然与人类给予的不同情愫，或许，这是冰雪运动的独特魅力所在。

　　如果说，2022年从“一抹青绿”开始。今年，人人心里都有一幅“高订”小说版《千里江山图》。2024年，龙之年、中华年，就从一片雪花开始吧，在“人类滑雪起源地”来一场炫酷的雪上冲浪，我们心里都有一幅独一无二的《冰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