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河边的冬天
阿勒泰的冬天漫长，屋外雪雾笼罩，寒风呼啸，雪粒砸在窗户上，发出清脆声响，而屋内火炉滚烫、奶茶滚烫，家人们的欢声笑语，间或夹杂着小狗稚嫩的叫声，让这个冬天充满了浓浓暖意。
◎巴燕·塔斯肯
阿勒泰接连下了三天大雪，整个世界一片雪白。
克兰河边，本就是白色的桦树消失在了冬雾中，棕红色树枝像悬挂在空中，在雾气中悄悄探出头来。远山和村庄，无一例外被大雪覆盖。只有克兰河水，在厚实的冰面下哗哗作响。
这天清晨，喝过早茶的爷爷穿上了羊皮大袄，头戴皮帽出门。年幼的我透过窗户，看他骑着黑棕马的背影，在大雪中的河道上渐渐模糊。如此恶劣的天气，爷爷不惧大雾和暴雪也要出门的原因，是要去村里参加一对新人的婚礼。
就在半个月前，新人的父亲来到我家，给爷爷送上了婚礼喜帖。
太阳即将落山，雪越下越大，河道上，爷爷走过时的痕迹，再次被大雪覆盖。正当我和奶奶认为爷爷明天才会回来时，那匹黑棕马像北极航行的破冰船一样，用胸口破开齐腰深的积雪，朝家的方向慢慢走来。
我和奶奶出门迎接。奶奶拿起扫衣服用的扫把，帮爷爷清理身上的雪，我牵着黑棕马，等爷爷为它卸下马鞍后，将它牵到了马圈里。
进屋后，爷爷脱下厚重的羊皮大袄和皮帽，奶奶帮他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我随后进屋，听奶奶惊讶地说：“这小东西也太小了吧，能活吗？”
我以为是爷爷从婚礼上带来的糖果，但又感觉不是，便连忙凑上前看。
我们当地人对喜宴和丧宴的糖果类食品有着特殊癖好。每当宴席结束后，大家都会随手抓一把糖果类的小食品装进口袋，带回去与家人分享。分享时还会强调糖果的由来，并传递祝福：“这是新人的喜糖，愿同样的幸福也降临在大家身上。”又或者：“这是80岁老人家丧宴上的糖果，愿大家健康高寿……”
当我期待爷爷拿出糖果时，他却缓缓从怀里揪出一只雪白色的小动物——它太小了，以至于我一时间没看清楚，它到底是一只狗崽，还是猫崽。
直到听见它的哼唧声，我才确认这是一只狗崽。我兴奋又小心地接过来，把它抱在怀里。它全身雪白，两只耳朵被剪去了一半。
我问爷爷：“这是给我的吗？”爷爷说：“是给你的。”我高兴地说：“太好了，爷爷！我终于可以养狗了。”爷爷抚摸着它说：“这只狗崽太小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它。”我又问：“这是什么狗啊？”爷爷说：“牧羊犬。”
我兴奋地揪住它的后颈，拎起来想看它是公是母。奶奶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拿下去，你怎么能把狗举过餐桌呢？没礼貌。”
确认这是一只公狗崽后，我将它放在大板床上，找小叔为它做了一个小窝。小叔从屋外的雪堆下面翻出一只用坏了的木凳，用斧子砍去木凳4条腿，将其反面朝上，放在火炉边——那是家里最暖和的地方。然后，又拿来一张山羊皮铺在上面。一个暖和的小窝立马做好了。我将小狗放入小窝里，它左右挪动了几下，便靠着羊毛皮垫安静了下来。
爷爷揣进口袋的小生命，很快就融入到白桦林间我们这个小家庭。
不只是我，全家人都或多或少期待着，这个小生命能给家人带来一些有趣的事情，给即将走到时间尽头的两位老人带来慰藉。
阿勒泰的冬天漫长，屋外雪雾笼罩，寒风呼啸，雪粒砸在窗户上，发出清脆声响，而屋内火炉滚烫、奶茶滚烫，家人们的欢声笑语，间或夹杂着小狗稚嫩的叫声，让这个冬天充满了浓浓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