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新疆丨远山的雪

品读新疆

远山的雪，

绝不是一种简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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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不清多少次这样的遇见和凝视了。每年初冬，只要抬眼望去，不论是南面的乌孙山，还是北面的科古尔琴山，总有一些雪，悄无声息地落在大山深处的高峰上，如果不细看，还以为是蓝天遗忘在黛色山体上的一片片白云。在平原和乡村秋色依然的时候，远山的雪既像是一种不经意的引领和暗示，也像是一种轻轻述说和思念，不知唤醒了多少人心中的冰雪记忆和冬日情怀。

　　在伊犁河谷人的心里，雪和冬天是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很多时候，人们期盼冬天，是希望遇见一个想要的冬天。比方说，漫天的大雪，呼啸的西北风，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还有巍峨的雪山和流淌于苍茫大地上的冰河……冬天的魅力，在于它超强的改变力，每一次到来，都让我们的世界呈现出新格局、新色彩、新活力，一代一代的河谷人是沐浴着冰雪、伴随着寒风长大的，所以我们热爱冬天、怀念冰雪。

　　如今，寒冬似乎正与我们渐行渐远，有些年份，降雪稀少，甚至不能覆盖大地。数九寒天白雪茫茫的冬日景象仿佛难觅踪影，暖冬已成为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但是，冬天的模样，冬天的感觉，冬天的快乐早已深入人心，并不因为暖冬而改变。如果冰雪该来的时候没有来，生活里就像是少了一种让人心跳的激动，人们的关切便溢于言表，熟人相见，总是要问：“怎么还不见下雪呢？”农耕和养畜的人家则是忧心忡忡，因为河谷的雪是极其珍贵的自然资源，丰盈与否，关乎来年的五谷和畜牧，是连着民生温饱、涉及千家万户的大事。所以冬天冷不冷、雪大雪小，都是河谷人关心的事情。这时，我们才深刻地意识到，“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的论断多么深刻、多么伟大。

　　去年的冬天也不例外，雨从深秋便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原以为冬天会来得早，结果不是，倒像进入漫长的雨季，一直下到立冬、小雪，也没有破茧成蝶，变成一场醉人的大雪。这种不寻常的暖冬景象，在河谷的冬天十分罕见。

　　迟迟不见飘雪，难免会有不安和焦虑，这样的时候，远山的雪便是诗意般的存在了。每个清晨和黄昏，只要向远眺望，天宇之下，群山之巅的白色积雪披着金光，熠熠生辉，仿佛和我们只是一道目光的距离，它全然就是冬天的化身，看着看着，空灵、清朗、明净、寒意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童话般的冬天就在远处的大山里等着我们……每有轻风吹来，像是远山的雪捎给我们的悄悄话：不管气候如何变化，只要大山在，冰雪就在，冬天就在。山峰是永恒的，远山的雪也将永恒地存在。营造一场漫天的大雪，只是时间问题，要不了多久，雪就会走出深山，走下山岗，飘落在广袤的平原……远山有雪，心里就有了冬天的一切，人们不安的心，便有了归属和释然。

　　我盼雪。没事的时候，目光常常飞越城市的楼群，流连于乌孙山的白石峰或是科古尔琴山突兀的峰峦。在我的心里，它们是雪的母腹和故乡，每一场雪都是在那里孕育、出生和长大，然后飘落世界……我向往那片神奇的山川，总是充满梦想和期待。有时候，我想化作一只雄鹰，翱翔于蓝天之上，一睹冰雪覆盖的壮美群山；有时候，我想化作一片雪花，随风而去，在大山深处与它汇合，共同坚守人间净土；有时候，我想成为一名探险者，亲临雪山脚下，仰望这些冰雪的坚守者，表达我的崇敬和赞美。而更多时候，我希望远山的雪无限充沛，将每一条山脉变成雪海冰河，造福所有生灵……

　　远山的雪，绝不是一种简单的存在。它如同一本写满智慧的天书，搁置在高高的山峰上，每每与之对视，都是一次思想的交流和心灵的互动，让人心有远方，豁然开朗。远山的雪，更像一面人性的镜子，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时候它好像离我们很远，有时候又好像离我们很近，不管远近，只要遇见，就是一种无言的亲切和温暖。有时候它是一种不离不弃的忠诚，陪伴着山川，陪伴着城市，陪伴着我们，共同走过漫长的岁月。有时候是一种境界，独而不孤，自然平和，在从容淡定的造化里，涵养了多少情怀，再大的风暴也能容纳和抚平。有时候是一种看不见的坚定，恪守信念、始终如一，是我们身边永不消失的冬天。（作者：任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