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文风 践四力 | 新疆大叔每月进山给“平国将军”做“体检”
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 姚刚
4月19日,走进拜城县黑英山乡喀拉塔格山麓的博孜克日克沟口,一个四五平方米的钢结构大棚映入眼帘,大棚里是刘平国治关城诵石刻遗址。站在沟口,从乌孙古道刮来的风,吹打在吐逊江·木沙身上。
“你看,现在能辨认的只有‘平国’这两个字了,这么重要的遗址还需要加大投入,提升保护力度。”吐逊江·木沙是拜城县文化体育广播电视和旅游局文博办主任,从事文物保护工作以来,每个月都要来博孜克日克沟口几趟,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这处作为印证汉代以来中央政权在西域进行管辖的直接史证的石刻遗址。
崖壁上的隶书记述龟兹左将军刘平国率秦人孟伯山、狄虎贲、赵当卑、万阿羌、石当卑、程阿羌等六人来此凿岩筑亭,稽查行旅。这处石刻表明,东汉年间,刘平国受西域都护府之命,在博孜克日克沟口修建列亭。接到任务后,刘平国亲自到实地进行考察,并征召劳力,挑选了6名得力士兵,备好工具,开始了艰苦的修建工程。
每当吐逊江凝视这些字迹,总会想起1993年初见时的震撼:那时石刻仅存百余字,部分刻字被千年风雨侵蚀得模糊难辨,而这处遗址已是新疆境内保存相对较好的汉代摩崖石刻。
1990年,吐逊江刚刚进入县文管所,在黑英山乡田野调查时,他听一位老乡长说山里有一处石刻遗址,便前往寻找,但是未能找到。吐逊江并未死心,3年后,他再次来到这里,发现了洪水退去后被泥沙掩埋的石刻,“修建防洪坝之前,夏季冰山融水夹杂着砂石,都会侵蚀石刻。”
1994年,黑英山乡垒了一个简易的防洪坝,石刻遗址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2002年夏季,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侵袭拜城县,水位高达两米,冲毁了简易防洪坝。为了防止洪水再次侵袭石刻遗址,2011年,国家投入80万元,修建了第一道防洪坝;2018年,再次投入150万元加修防洪坝。自此,石刻遗址基本免于洪水的侵蚀。“我们现在发现风成了石刻最大的‘敌人’,下一步我们设想在现有的大棚基础上加装玻璃防护罩,隔绝风对石刻的侵蚀。”看着一点点被时光磨平的石刻,眼泪在吐逊江眼眶里打转。
4月19日,吐逊江·木沙(中)和普查队员前往刘平国治关城诵石刻遗址。石榴云/新疆日报记者 姚刚 摄
文物保护从来不是单打独斗。附近的村民看到吐逊江这样的文保工作者悉心看护石刻,白天和施工队抢修防洪堤,夜里就裹着军大衣睡在崖壁下的帐篷里,有的村民们送来馕。“现在连放羊的巴郎子都会留意崖壁有没有掉碎石,有没有人为破坏石刻。”牧民放羊时,发现异常都会第一时间给吐逊江打电话报告。
当问及为何每个月都要来几趟,“这不是冰冷的石头,是祖先留给我们的眼睛,以古鉴今。”吐逊江说。
山风吹过乌孙古道,裹挟着些许寒意。刘平国治关城诵石刻遗址传出东汉戍卒的呐喊与当代守护者的足音。吐逊江带着文物普查队员乘着夜色返回县城,但他们的心却仍然牵挂着山间的遗址,那份对文化遗产的热爱将激励着他们再次踏上这条漫长且意义非凡的文物守护之路。
记者感言 一场与时光的拉锯战
保护石刻的三十余年,是一场与时光的拉锯战,这份自发凝聚的守护意识,让人们看到比石刻更坚韧的力量——文化遗产的价值,正在唤醒一代代人对历史的敬畏与认同。“这不是石头,是祖先留给我们的眼睛。”的确,石刻上每一道模糊的刻痕,都在凝视着过去与未来的交汇处:东汉戍卒用血汗筑起边关,今天的守护者以心血抵御风沙,而两者之间,是中华文明生生不息的脉络。真正的保护,从来不只是留住一块石头,而是让历史的眼睛永远明亮,照见来路,也照亮归途。